一生只追求一件事，未尝不是一种美。
老何头，便是这样一个人。
老何头大名叫何传芳，生于1934年。喜爱篮球这件事，成了这位“80后”追求一生而且至今仍未停歇脚步的一件大事。
篮球之于长春，是一个无可取代的体育标签。这座城市的“血液”里，流淌着叫做“篮球”的“红细胞”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吉林篮球开始陆续涌现出一大批骁勇善战的名将，王凤祥、姚德成、莫连贵、关德友、王长友……在没有移动通讯的年代里，这些响当当的名字已然能够在国内篮球圈里叫得响亮，声名远播。
何传芳作为一名普通的球迷，从那时起，就成为了这些骁将成长历程中的见证者。
长春市体育馆始建于1956年，被长春人亲切地称为“市体”。作为目前CBA联赛中最有年代感的比赛场地，这里不仅有王凤祥、姚德成们的故事，有孙军、王博们的故事，更有着属于何传芳们的故事。在这块场地里，无数球迷曾呐喊，曾振臂高呼，曾落泪，曾感动……
86岁高龄的何传芳，是来市体看球的球迷中的“名人”。说是名人，其实也不十分准确。因为一提起“老何头”、“何大爷”，体育局几任局长、工作人员，市体的几任馆长，再到体育馆的保安、清洁工，几乎无人不知。可若是真的问起关于老何头的大名，又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，“哎哟！这么多年就知道老爷子姓何，叫何什么，还真不知道呢！”如此回答，几乎是众口一致的。这便让老何头的“名人”身份又存有那么点疑问了，毕竟连“人名”都没让大伙儿叫得出，咋就成了名人呢？
殊不知，“老何头”、“何大爷”已经成了老爷子的标签。何传芳虽然多次被大大小小的媒体报道过，就连央视也关注过他的故事，但“何传芳”的大名依旧没有“老何头”和“何大爷”叫得响亮。大伙儿都知道，何大爷喜爱篮球，每场必到。CBA联赛打了多少年，他就坚持了多少年，无论严寒，无论风雪，更无论战绩。这样的铁杆，吉林省恐怕找不出第二人。
何大爷的家距离市体仅有约1.3公里的路程，每逢比赛日，他都要走上两个来回趟。住的老房子没有电梯，每趟回家，他都要爬上6楼。哪怕是中间要歇上几气儿，他也甘愿。
CBA多年的规矩，比赛日上午主客队各自例行一小时的训练，何大爷的第一趟，就是上午去看训练的。
何大爷看训练，总会带上两样东西——联赛秩序册和小本子。秩序册是俱乐部每年都会主动送给他的，老爷子视若珍宝。往往是，联赛还没打完，秩序册已经被何大爷翻得比较旧了。每日的翻看，他对秩序册里各支球队的教练、领队、球员，甚至工作人员都能如数家珍。年事已高，从家到市体往返一趟，他要走上一个多小时，只为要签名。
秩序册上，何大爷会对照着照片和名字寻找球员，让球员签在自己的资料处。他还会顺便请教练和球员在他的小本子上另外再签一份。
照理说，签过的人，来年就不用再签了吧？何大爷偏不！
客队球员每年来，他每年都去找。只要能签上，他就不嫌多。签完名之后，何大爷会在小本子上标注好年月日。于是你会发现，光是刘玉栋、王治郅、易建联这些球星的签名，就攒了很多个。有时拿出来对比一番，你会惊讶地发现，有些球员的签名一年年地悄然发生着变化，就像球技一般，越来越“龙飞凤舞”，游刃有余。在年复一年不断地要签名的过程中，何大爷见证了一批又一批球员从初出茅庐的青涩小伙，成长为各队的中流砥柱，再到职业生涯暮年，直至退役。
从前，比赛日上午的训练还没有对球迷和媒体封闭一说，只要球队不安排保密战术，绝大多数时间里，球迷还是可以坐在场边观看的。那时，何大爷就自告奋勇担当起了工作人员，帮忙捡球、维持球迷秩序、经管球员放在场边座椅上的衣物和贵重物品。只要有他在，无论训练时有多少看热闹的球迷，球员都放心把手机、钱包等物品放在场地边，踏实去训练。别看老爷子岁数不小，眼神儿和敬业程度可是一流。在他“工作”的那些年，绝对是令人称道的“零事故”。
比赛日的第二趟往返，就是晚上去现场看比赛。一是看球，二是补充一下白天没能来得及要到的签名。按照各队的习惯，赛前球员为了专注备战，通常会拒绝签名合影。何大爷却往往总能成为特例，但凡他伸手递上小本子，无需开口，成功率高达八九成。
也就是在十几年前，年过七旬的何大爷还可以健步如飞呢！那时他在比赛现场自告奋勇还担当起另一个身份——“擦地哥”。遗憾的是，十几年前大多数媒体还没有这么娱乐化，极少有摄影记者会把镜头瞄准何大爷。老爷子七十多岁飞奔在CBA赛场上拿着拖把擦地的场面，恐怕很难寻觅到影像资料了。
后来何大爷年纪越来越大，擦地换成了一茬又一茬十几岁的小男孩。这其中就包括2018-2019赛季横空出世的姜伟泽，彼时的小姜根本不敢想象，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站在这块荣耀的赛场上，倾听四千多名球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。像姜伟泽这样的球员，何大爷见证了一代又一代。细致到出生年月、籍贯，细致到经典场次的关键一投，老爷子都能滔滔不绝地讲上一段精彩往事。
何大爷不仅仅是见证，更是时代的记录者，吉林东北虎俱乐部新闻发言人王鹏直言：“这老爷子就是吉林篮球的‘活字典’！”这话并不为过，起初，你或许以为何大爷仅仅是喜爱收集签名，可当你走进他那朴实又略显拥挤的小家，你才恍然大悟，老爷子真的是用生命在热爱篮球！
老何家，几乎就是一座小型的“吉林篮球博物馆”。何大爷看球的历史，已经超过了长春市体育馆的年龄。“从1948年辽宁省立二初中那时候，我对篮球就喜爱，我一看，都拿着球，一扔一投，有意思啊！”何大爷那时恐怕也没想到，自己会把这样的爱好，当成一生的追求。
除了喜欢讲一些看球的故事，何大爷也更乐于把自己“博物馆”里的宝贝拿出来与人分享。上世纪70年代吉林省一些篮球比赛的名单、赛程表，从CBA元年至今的全部秩序册，吉林篮球60周年嘉年华的纪念册……何大爷的宝库里只有你想不到。当然，最令他自豪的还是他那满满8本已经从A到H编辑好了序号的签名小本子，翻看起来，脸上有点小骄傲的神情，“4400多名球员，我下了挺大的功夫！”
只有爱到极致，才会如此珍视！
何大爷作为市体里的“名人”，多年来吸引了不少关注。很多人谈起东北虎的“魔鬼主场”时，都常常问一句：“那个总来看球的老爷子，还来吗？”
“还来吗”，成了大伙儿最为关心的一件事。因为只要“还来”，就是令人最欣慰的好消息，就证明老爷子的身体还硬朗着呢！
吉林队主帅王晗的一席话，是几代吉林篮球人的心声：“老何在长春市体育馆是一个老球迷了，看了几十年篮球，每场比赛都会到现场为我们加油助威，也见证了吉林篮球的历史。祝老何身体健康，能继续为吉林篮球加油助威。”球员更替了几代，“何大爷”已然快变成“何爷爷”了，可不知不觉间，老爷子已经成了东北虎场边不可或缺的一员，像家人一般。
“身体健康”，是每个球员第一句都会脱口而出的祝福。
无论是教练、球员、记者，还是老球迷，都希望何大爷还能年复一年地来市体看球，听他骄傲地把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牌向众人展示，讲述着“这是1995-2005，十年CBA评选的全国十佳球迷给我的奖励”。那块玉牌，是用中国篮球至尊鼎的余料制作的一批中的一枚。在何大爷的心里，戴上它，仿佛就有了与中国篮球感受同样的心跳的成就感。
“虽然80多岁高龄，我还仍然坚持场场到场，就是鹅毛大雪我也要到现场去。看一辈子篮球，我不能中断，我要坚持到最后，坚持到底，就是胜利。”
有一份对篮球的至诚至爱，叫做“何传芳”！
/记者 韩玉红 报道 摄